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滏河春晓

1

腊月初八夜的寒风像土匪的刀,刮得奉禄家深宅的灯笼左摇右晃。

十六岁的奉禄正试着母亲做的千层底,眼角无意间掠过窗外,看见月光下三十道黑影翻过院墙,随即屋门被撞开,刀尖上的寒光在母亲脖颈凝成一道银线。

“三车银元。“土匪头子的唾沫星子溅在奉禄脸上,带着马粪的腥臭。十四岁的弟弟奉喜牙齿咯咯作响,他盯着地上那滩父亲留下的烟膏残渣,这个败家老爹最后留下的“遗产“,此刻正被土匪的皮靴碾进青砖缝里。

母亲被捆着塞进麻袋,麻袋口收紧时,母亲最后的目光穿过粗麻布的经纬,在兄弟俩身上系了个死结。

“后天夜里拉上三车银元到曲周侯村村北的盐碱地里换人,迟一天,撕票!”。

马蹄声远去的刹那,奉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珠滴在母亲纳的千层底布上,那是刚刚为他做好的过年新鞋。

石爷家的门环被叩响时,檐下的冰溜子正啪嗒断裂。这个在滏阳河拉纤的把式,一把揽住浑身发抖的哥俩,粗布短衫下草绳打的结扣,此刻正贴着少年狂跳的心口。

“莫哭。“石爷的烟锅在桌上敲出火星。奉喜突然发现,这个总爱讲水浒传的老哥,右手的无名指缺了半截,那是去年在郑州截烟土时,被土匪的砍刀削去的。“去袁庄,再借一把姥爷的钱”。

驴车的轱辘声碾碎了河堤的晨霜。袁老爷子甩鞭的力度,让车辕上挂的铜铃都哑了嗓。一进门,那车银元在朝阳下白得刺眼,晃得奉喜别过了脸。

“造孽啊!“烟袋锅敲在门框上,震落几缕积年的灰尘。老爷子骂得狠,眼角却堆着皱纹,那里头藏着去年替闺女家盖瓦房时,被椽子砸出的疤。

石爷递来的水瓢里,映出老爷子抽搐的面皮。他每喝一口,水里那张脸就碎一次,像极了这些年被女婿大烟泡败光的家底。“大崽去换恁娘。“他突然抓住奉禄的手腕,少年的骨头在他掌心里硌得生疼,“让恁娘看看,毛家还有个带把的!

奉禄挣开姥爷的手。磨盘上那些焦黑的烟疤,突然让他想起母亲被掳的昨夜,土匪的刀背也是这么冷,在母亲脖子上烙下红痕。他一把扯过驴车缰绳,缰绳上的毛刺扎进掌心,却比不过姥爷那句话剜得疼。

石爷的脸紧得发烫:“俺陪恁去”,他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,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,也是这样攥着把砍柴刀,独自走进嵩山的黑松林。

“土匪让俺自己去”奉禄踩着千层底,新鞋在院子里沾着泥土,倔强地跟进正堂的瓦房。

是夜,子时的滏阳河堤上,驴车的剪影啃噬着星光。奉禄紧了紧草绳,石爷给的破棉袄,领口散着马汗与血渍的腥气,像层粗糙的皮肤裹住他单薄的身子。

南石桥的青石栏在车轮下**。奉禄突然摸到内兜那个硬物,父亲的翡翠烟嘴,温润如故。他鬼使神差地含住,洋火划亮的瞬间,看见烟嘴上那道细裂,正是三年前父亲摔门而去时磕的。

第一口烟呛出了眼泪。他望着烟嘴在月光下泛起的诡光,忽然明白了:原来男人把苦闷烧成烟,就是这样灼肺的滋味。

河北岸的盐碱地白得瘆人,像谁撒了满地骨灰。冰封的河面下,星光被扭曲成游动的银蛇,时而聚成父亲模糊的脸,时而又碎成母亲麻袋里的呜咽。

驴车在滏阳河北岸碾出两道冰辙,银元在草垛下发出细碎的碰撞声,像无数小鬼在磨牙。车辙碾过冻土的声响,在死寂的旷野里被放大成雷霆。少年后颈的寒毛根根直立,每一根都挑着颗露珠,那是恐惧凝成的冰钻。

驴铃突然停了。奉禄抹了把脸,才发现缰绳已冻进掌心,前方黑暗里,隐约传来铁钎敲击冻土的声响。一个佝偻的背影,正把堤上成冰的马粪铲进挎娄。

奉禄的鞭梢掠过毛驴耳朵,牲口呼出的白气在鬃毛上结出冰晶,随着颠簸簌簌坠落。

“侯村村北咋走?”,捡粪老人的粪叉突然断裂时,奉禄看清了他眼中的东西:不是惊惧,而是怜悯。冰碴在地上迸溅的轨迹,恰似老人欲言又止的警告。

“侯**“三个字从老人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股腐尸般的恶臭。“大半夜去那儿作甚?俺不敢去,恁自个儿去吧,”说完,老人转身匆匆走掉。

盐碱地里的星火诡异地跳动着。奉禄把驴车赶进洼地,草绳深深勒进掌心,那里还攥着父亲的翡翠烟嘴,此刻正硌出一枚新月形的血痕。

洼地里的盐碱突然白茫茫刺穿瞳孔,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匍匐而来。奉禄摸向怀里的柴刀,却触到更冰冷的物件,不知何时,石爷把干硬的黄馍塞在他的棉袄夹层里。

碱地茫茫无际,有点滴萤火在远处跳跃,像要点燃荒野。奉禄把车赶到低洼的土坑,拍拍身上浮土,揣手向星火跳跃处走去。

风裹着火星子扑到奉禄脸上时。烤火的一老一少转过身来,怀里汉阳造枪管上的烤蓝映着火光,在奉禄眼里烧出两个幽蓝的窟窿。“干什么?”

“接俺娘的。。。“少年的话被北风撕成碎片。老土匪的枪托上,“鄂“字徽记的漆皮翻卷着,像道陈年刀疤。“拿钱赎人,天经地义”语气比枪托生硬,震得碱地抖动。

奉禄膝盖砸进盐碱壳,闷响声惊动了火堆里的木炭。额头撞击地面迸出金石之音,赭红血珠溅在盐霜上,恰似雪地里绽开的红梅。

“把俺娘放了,这辈子俺就给恁们做牛马拉骡套”,奉禄的额头再次叩向盐碱地时,血珠在霜地上绽开的轨迹,竟与老土匪当年被候二砍断手指的血线重合。

“做牛马?“小土匪突然嗤笑一声,笑声里带着咳,“俺们不就是侯二的牛马么?“他踢了踢脚边的银元袋,那里面装着他们爷俩这个月的“份子钱“,还不够侯二抽三天大烟。

“大爷。。。。。。“声音嘶哑,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,“俺爹死得早,家里就剩个老娘。。。。。。她一把年纪,经不起折腾啊。。。。。。“

老土匪眯着眼,烟杆在指间转了个圈,没说话。年轻的那个却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,靴底碾着枯草,沙沙作响。

奉禄趁机抓住老土匪的裤脚。透过破棉裤的窟窿,他看见对方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烫痕,那是逃跑被抓的标记。少年的眼泪突然滚落,正滴在那道最新结痂的伤口上。

“放了吧爹。“小土匪的声音突然变调,他看见奉禄破袄里露出的半截玉烟嘴,和他去年死在乱葬岗的爷爷戴的一模一样。

奉禄的瞳孔猛地收缩,他好像闻到了母亲头发上的桂花油味,正从身旁飘来。这个发现让他浑身战栗,仿佛摸到了命运交错的齿轮。

老土匪的喉结滚动,断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摩挲,那道疤痕在火光下泛着蜡光,像条冻僵的蜈蚣。

奉禄知道火候到了。他忽然收住哭声,抬起脸,眼神亮得骇人:“大爷,俺凑了一车银元。。。。。。全给您,只求您放俺娘一条活路。“

烟锅里的火光猛地一跳。老土匪的喉结滚了滚,却嗤笑出声:“小兔崽子,你当俺是三岁孩儿?“他朝地上啐了一口,烟油子混着唾沫星子,“一车银元?你拿什么装?拿命装?“

“就在后头土坑里!“奉禄突然爬起来,踉跄着拽住年轻土匪的胳膊,“恁去瞅瞅!要是俺有半句假话,天打雷劈!“

稻草被掀开的瞬间,月光正好泼下来,照得坑底一片森白。小土匪的呼吸陡然粗重。大洋摞得齐整,每一块都泛着冷光,像死人的牙齿。

“爹。。。。。。“他嗓子发干,“真、真有一车。。。。。。“

老土匪的烟杆“啪嗒“掉在地上。

暮色如墨汁般在盐碱地上晕开,最后一缕天光被老土匪烟袋里的火星吞噬。玉米秸秆堆突然簌簌作响,露出底下锈蚀的磨盘,那布满孔洞的青铜表面,像被千万只世间之虫蛀空的史书残页。

“起!“

老土匪青筋暴起的手背与磨盘锈色融为一体。随着“吱呀“一声**,地窖张开潮湿的咽喉,吐出一段垂死的缰绳。月光顺着绳索爬下去,照亮麻袋上斑驳的污渍,像极了干涸的血泪。

奉禄的指甲陷入掌心。当小土匪的匕首划开麻袋时,他看见母亲的脸从裂缝中浮出,颧骨支棱如刀,皮肤贴着骨骼的轮廓凹陷,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还荡着微光,像即将熄灭的油灯里最后的灯花。

“娘。。。。。。“这个音节卡在他喉咙里,化作一阵战栗。母亲的身体轻得反常,仿佛这几天地窖吸走的不仅是她的血肉,连魂魄都抽走了大半。

突然,小土匪踢散的篝火在空中炸开。燃烧的秸秆如赤色流星雨坠落,照亮老土匪烟袋杆上锃亮的铜嘴,那物件正疯狂敲打着老槐树,发出类似更漏的急促声响。

奉禄跪下来时,听见盐碱地在身下碎裂。三个响头磕下去,额头沾满的不仅是泥土,还有母亲断腿上渗出的血珠。当他背起这个轻如枯蒿的身体时,忽然想起七岁那年,母亲也是这样背着发高烧的他,在暴雨中走了十二里夜路。

枪声是从月亮的方向传来的。子弹犁开夜色,在碱蓬草间撕出苍白的伤痕。奉禄奔跑的姿势越来越像一匹瘸腿的骡子,而背上的母亲,则像骡背上即将倾覆的油灯,那点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明灭,随时可能被黑暗吞没。

在他们身后,磨盘空洞的双眼依旧大张着,等待下一个被填满的黑夜。

寒风如刀,割裂黎明前的黑暗。留垒河横在眼前,河面覆着一层薄冰,像一块碎裂的镜子,映着天边将醒未醒的微光。奉禄的**在冷雾中凝成白霜,他咬了咬牙,背着娘踏进刺骨的河水。

冰碴子像无数细小的刀刃,割着他的腿脚。水流在冰层下暗涌,拽着他的步伐,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渊边缘。河水漫过胸口,寒意渗进骨髓,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,却死死搂住背上的娘,生怕一个踉跄,两人都会被这黑水吞没。

终于爬上岸时,东方已泛起蟹壳青的微光。晨雾低垂,混着远处未散的硝烟,在河面上游荡,像一层飘渺的亡魂。“禄儿啊……“娘的声音虚弱而颤抖,“恁个傻孩子,这要是有个好歹,娘咋能心安?“她冰凉的手指抚过奉禄湿透的衣襟,触到的全是刺骨的寒。

“娘,你冷不?俺找些柴禾生火……“奉禄喘着粗气,正要动作,娘却猛地攥住他的手腕。

“别动!“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河对岸。

芦苇荡里,几只寒鸦突然惊飞,凄厉的叫声撕破寂静。火把的光亮在雾气中晕开,人影晃动,土匪说话声清晰传来。

留垒河不宽,六七十米的河面,却像一道生死界限,隔开了曲周与永年。娘一把将奉禄摁进枯苇丛,两人屏住呼吸,缓缓爬行。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,寒意渗进血液,可奉禄不敢发抖,甚至连心跳都恨不得摁住。

对岸的火把越聚越多,像一群饥饿的萤火虫,在黑暗中搜寻猎物。

“他娘的,居然让个崽子跑了!“侯二的烟袋锅在寒风中明灭不定,他啐出一口浓痰,在冻土上砸出个深坑。

“二爷,“握砍刀的土匪啐了一口,“十五六岁的娃娃,背着个大活人能跑多远?保不准是这俩吃里扒外的收了钱。。。。。。“

老土匪被拖到跟前时,裤裆已经湿了一片。“他二、二叔,真是那小子自己拉的绳子。。。。。。“

“放屁!“砍刀猛地插进土里,“驴车和大洋怎么说?要不是看见恁那崽子往家赶车,老子还当是贾村人干的!“

老土匪突然跪下,额头砸得地面咚咚响。“二爷饶命!俺是一时糊涂。。。。。。“小土匪也跟着跪下,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苇叶:“要杀就杀俺。。。。。。“

侯二转过身,喉结动了动:“按规矩办。“

刀光闪过,河面传来冰层断裂的脆响。众人转头,却惊起一只白鹭。老土匪的头颅飞起时,血珠在晨曦中划出一道弧线,在冰面弹跳两下,正巧停在河心。

小土匪还保持着跪姿,直到被一脚踹倒,小土匪半截身子还跪得笔直,被踹倒时,那双空洞的眼眶,直勾勾盯着河对岸那片瑟瑟发抖的枯苇丛。

“剁碎了喂鱼!“侯二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让弟兄们都看看,反水是什么下场!“

三十多把刀同时举起。血肉砸进河里的闷响中,奉禄死死捂住娘的嘴。他们蜷缩在芦苇丛里,听着对岸的狂笑渐渐远去。

“禄儿。。。。。。“娘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,“快去给恁石哥报个信。。。。。。“

少年摇摇头,把娘往背上送了送。十六岁的脊梁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在盐碱地上狂奔的身影,像一柄刺破晨雾的刀。

直到看见石爷带人迎来的身影,奉禄才轰然倒下。正午的太阳照在他脸上,睫毛投下的阴影里,还凝着未干的河水。

奉禄醒来时,次日的阳光正斜斜地切进老爷庙的门槛。额上的湿毛巾滴着水,在砖地上洇出深色的圆。娘的手在他眼前晃动,像片枯叶悬在风里。

“禄儿醒了!“

石爷媳妇的陶瓢递到嘴边时,他看见水面上漂着三根草屑。吞咽时喉结的滚动牵动全身,这才发现全身每块骨头都在发烫。

“咱咋在这里?“

娘的眼眶突然蓄满泪水。石爷蹲下来,手掌在裤腿上搓了搓:“恁房子烧了半间。。。。。。侯二他们点的火。“他说得轻,可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炭块落在奉禄耳中,“家具没了,墙还在。“

奉禄的嘴唇动了动。石爷突然提高嗓门:“再说见外话,哥就把你扔回留垒河!“他媳妇适时递来玉米饼,热汽在冷空气中扭成细绳。

七天后,奉禄站在自家焦黑的房梁下。烧塌的八仙桌腿插在灶灰里,像截断指。他慢慢调着灰膏,把白色一遍遍抹上熏黑的土墙。娘在院门口唤他吃饭时,少年正盯着自己映在灰墙上的影子,那个模糊的轮廓,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。

暮色降临时,他仍坐在堂屋正中。月光从烧穿的屋顶漏下来,照着一动不动的人影,和地上未干的白灰。

那些日子,奉禄的鼾声成了夜里的梆子。窗纸随他的呼吸起伏,惊飞檐下最后一只麻雀。天未亮时,他的身影就在村巷游荡,像在寻找被火烧掉的某样东西。

正月十六的晨光里,奉禄把娘和弟弟叫到堂屋。烧黑的房梁在他脸上投下阴影。

“送奉喜去县里学堂。“话像块冷硬的石头,砸在还未化冻的地上。

奉喜的眼泪立刻涌出来:“俺要守着娘——“

耳光声惊飞了院里啄食的麻雀。奉禄的手悬在半空,掌印在弟弟脸上慢慢浮现。

“窝囊废!“他的吼声震落窗台上的积灰。

娘把奉喜揽进怀里,枯瘦的手指抚过那记红痕。“家都这样了,哪来的。。。。。。“

“俺去周村扛活。“奉禄打断娘的话,眼睛盯着墙上未干的白灰,“一驴车大洋,跟姥爷借来的“。

石爷的驴车等在门外时,奉喜的包袱里裹着三张玉米饼。奉禄站在烧焦的门框下,看着弟弟的背影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黄土道上一粒晃动的黑点。

风卷着去年的枯叶,在奉禄脚边打了个旋。他转身进屋,把娘扶到炕上,然后拿起墙角的麻绳,明天这个时候,他就是周村周地主家的长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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